关键词：宠
中心思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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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云自天际滚滚而来，像是海面上的大浪，一眨眼便到了头顶，遮住了所有阳光。空气沉闷得快要让生灵窒息，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偶然有乌鸦掠过枝头，又急惶惶飞走。
我看了眼天色，急忙将院子里晾晒的几筐菜蔬搬进屋中。恰将最后一筐萝卜抬起来时，大雨倾盆而至。
我急忙进屋，但还是微微被雨淋湿了衣袖，晕开几处水迹。我取了块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站在房檐下看院里还有没有剩下的东西。
空空荡荡，都收拾妥了。
正待回身进屋时，却仿佛看到篱笆外立着个人影，雨帘如注，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一眨眼又不见了。许是看错了。
我走进屋中将那些东西都摆放好，又把那株君子兰放到了窗边。窗户开着，我无意往外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人。
他不来，我的心尚可静；他一来，我便遑遑失措。我爱着他，舍不下他，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得不到什么。
“仙君”，我将伞举过他头顶，挡住了纷乱雨丝，“进屋吧，外面雨大。”
我将他请进屋中，递给他一盏热茶，“仙君法术高超，随便使个诀便能不让自己淋成这样，怎么糊涂了？”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我眉心，眉头蹙起，“怎么弄的？”
他的衣裳都是湿的，滴滴答答落着水，手指冰凉，点在我额头，在这炎热的天气里让人莫名很舒服。
我攥紧他袖子，却挤出一汪水，我无奈，只得道，“仙君还是先将衣服弄干吧。”
他点点头，指尖忽萦绕蓝色光芒，继而光芒游遍周身，只一瞬间，他便从落魄狼狈的酸书生样变回了那个缓带轻飘，玉树临风的天上人。
见他仍看着我，我只得道，“前几日跟山脚下一个蔷薇精切磋，不小心伤了，过几日便好。”
他坐在我对面，指尖扣着茶盏却迟迟未饮下，我知道他是有话要同我说。
“阿瑶在栖云山住得可适意？”
“谢仙君垂问，我一切都好。”
那晚之后，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没能让他全心全意喜欢我，却更知道了那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动情至深，他最后念的都是那个人。
我不是他的阿瑶，他也不是我的二哥，何苦自欺欺人。
我跪在他身前，只能看到他洁白如雪的一片袖角，上绣卷云纹，素雅却精致。可泪水愈发肆虐，眼前模糊到只剩一片白，我抬手抹去眼泪，道，“鹿精福薄寿浅，不敢玷毁仙君，愿仙君准我归山还野，专心修炼，来日得道再报仙君恩情。”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许是因为想到回了栖云山就再也没人对我好了，也许是担心自己修为不济难以安身，又或者，我只是舍不得他。
他扶我起来，眸中像是藏着一片海，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欲语还休，说不得忍不住，那样的眼神看向我，扯得我心都是痛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但我还是选择离开。我希望他能看开，也希望自己能放下。
“仙君保重。”
“阿瑶……亦是。”
那时候，我只当这一别即是永诀，没料到他竟然会来这里找我。我还是太年轻。
“阿瑶喜欢兰花？”他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拂过一片花瓣，转头对我道，“从前倒没听阿瑶说起过。”
那些花花草草，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只是觉得这花从名字到外形再到隐喻都像极了他，这才养了一株，只作睹物思人。
“随意栽的，这些小事自然不必叨扰仙君。”
“我今次来，给阿瑶带了两件东西。”他从袖中拿出个木盒，将它递给了我。
我打开盖子，望着里面的东西，鼻尖有些酸。
我想起我第一次吃桂花酥的情形。我生于山野，从前从未吃过这样软糯可口的东西，一下子将他案前那一碟酥糕吃了精光，他看着我笑道，“阿瑶真是一直很喜欢这味道啊。”
那时候我只顾着吃，没有细想这句是何意，如今知晓了，再想起这些事，难免悲从中来。
我扣上盖子，躬身一礼，“多谢仙君挂怀。”
他握住我的手扶我起身，而后从腰间取下他所佩白玉洞箫，“这是我的法器，灵力充沛，颇有神通，而且其中有我神识，你带在身上可护平安。”
“仙君之物，鹿精不敢收。”
他看着我，道，“栖云山鱼龙混杂精怪众多，其中不乏恶鬼凶灵，此处周围有黑雾缭绕，并不是什么安全所在，我设下的屏障只能阻挡一般妖物，若真是什么厉害东西怕是也不能抵挡”，他将我的手握紧了些，道，“阿瑶，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出来，将那管玉箫重新佩在他腰间，“我没有遇见仙君的时候，也是这样生活的，仙君真的不必担忧我，生死有命，万物有灵，一切尽在造化掌中。裂冰不必给我了，那柄恨生剑与我有缘，仙君赠我已是恩待，不敢奢求更多。”
“阿瑶”，他重又握住我的手，道，“这里很危险，精怪凶兽者有之，修仙问道者有之，你如今精怪为体，仙灵为根，非神非妖，比从前更凶险……”
我对他一笑，淡然道，“仙君着实不必为我忧心，前几日几个除妖灭祟的从我门前过，见到我将成神格，都未曾为难，只去了前山。我现在是个沾染了仙气的妖精，明明是更安全了。”
他还要再说，我已不想再听，拿起一块桂花酥兀自吃起来。
他微垂了双眸，低头看我，“阿瑶，我当初带你回来，并非别有他图，可后来我……我……”
我看着他，见他说不下去了，擦了擦嘴，道，“是鹿精妄动凡心，与仙君无关，如今我在此处专心修行，亦是良缘。”
他并不知晓我离开的缘由，他也许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阿瑶不喜欢我，至少不喜欢我那样，而我竟对他做出如此轻薄的行为。
真是傻。
他坐在我对面，尽量聊些不让我尴尬的话题，他问我便答，他若不说话便只是沉默。直到暮色四合，我起身点灯摆在我们之间。
他看着跳跃不止的烛焰，又看了看那些架子上一筐筐的干菜蔬，问道，“阿瑶在凡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点了点头，“左右无其他事，整日闭门修炼着实无聊，便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他看着我，默了片刻，又道，“阿瑶现在要睡觉了吗？”
我：“……”
仙君好像也不是那么会聊天。
我挥袖化出一盘棋局，对他笑道，“今夜愿陪仙君秉烛夜谈。”
皓月流光万顷，晚风拂叶习习，一盒桂花酥，一盘珍珑棋，一盏黄烛灯，一双对弈人。仿佛是在天界仙宫的许多日日夜夜，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那时候我陪他下棋，约定谁赢了便得一块酥糕，每每是他赢我双倍，但每每都是我独占美食。我得了便宜还与他卖乖，“仙君，你这规矩定的真是没有道理，既然都是给我，为何还要让我输呢？”
他那时候没有给我答案，我如今想起来这回事，便开始自己琢磨。
“阿瑶？”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下子睁大眼睛，方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慌忙落下一子。
他将自己指间白子放入手旁棋笥，问道，“阿瑶在想什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正踟蹰间，忽而一阵风吹来，将烛焰吹得晃了几晃，烛焰左摇右摆苦苦挣扎但最终还是熄灭了。我顺势起身离开去找引火，可步伐急了些，不知踢到什么东西，眼见脚下一绊身子不稳就要栽下去，却被人揽住扶稳。
夜很深，很静，他很暖，很近。我扑在他怀里，嗅到他领口淡淡的香气，馥雅清和。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的温暖他的温柔，他的衣袖宽大，似乎将我包围了，我陷在他怀里，像是沉浸在不愿醒的梦境中。
我又想起那一晚，也是如此近。他那样小心翼翼，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珠，他什么都没有做，可语气里都是深深的愧疚。他就那样抱着我，轻声哄我，他的气息缠绕在我周围。
我忽然后悔，我情愿沉沦。
我正晕沉沉间遐思万里，他已一手将我扶正另一手点燃了烛灯，“没伤到哪里吧？”
我笑了笑，迫使心跟着双脚落地，道，“无事。”
烛光熠熠，我看见墙壁上自己的影子，心中苦笑：既是梦，总会醒，掩耳盗铃，无济于事。
鸡鸣三声，初晓已至。
我送他离开，笑着道，“仙君司风掌雨诸事繁忙，万千苍生祈愿求祷，兹事甚重，望仙君达天听体民意，鹿精不敢多番搅扰。”
言下之意便是不准他再来。
他看着我，忽然伸手揽住我腰，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我意识过来立即退后一步逃脱，抬手抚过眉心方才发现那里的伤口竟然愈合了，我不知如何反应，愣怔在原地，却听他问道，“阿瑶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我摇了摇头，痴傻中透露着无情。
他见我不愿再多说，只好唤了祥云要离开，我忽而想起一件事，追上几步匆忙问道，“仙君，这个时节中庭的樱花是不是快谢了？”
他转身，对我一笑，“阿瑶若来，它们便常开。”
TBC.
涣：我的话阿瑶听懂了吗？
瑶：听不懂。/痴傻中透露着无情.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