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除旧岁

  

 

#除夕快乐

#此文建议年后看

 

 

 

 

 

1、

 

欲问东风何处,只见流水落花。可怜镜里白发,难寻不老年华。

 

这个年纪的修仙者,哪怕是灵力不济的,也很少会生出银丝,更何况是修为高深的青蘅君。在几年前,他还是那个风流俊美年少成名的蓝氏长子,仗剑行侠豪情云天,入了不知多少闺阁姑娘的牡丹梦,华丽绚美。

 

而凋零似乎只在一瞬,一瞬间,枯萎死亡。

 

蓝曦臣恭谨站在他面前,低头喊了声“父亲”。

 

青蘅君对着他招招手,他便走近了些,但仍然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这个父亲,他实在是太陌生,自他出生以来,他也只见过父亲几次。他还太小,甚至记不住他的样子,只记得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浓郁的悲伤。

 

暗黄烛光烫漏了黑暗,照亮了青蘅君瘦削俊朗的脸,他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儿子的肩上,柔声问道,“有没有去看你的母亲?”

 

蓝曦臣点了点头,“已经去问候母亲了,母亲在屋门前挂了两盏红灯笼,很好看,父亲,你也去看看吧。”他说到最后,语声里已经带了哽咽,两行泪滚落面颊。

 

就在不久前的龙胆小筑里,他的母亲坐在灯影旁,将一件新衣穿在他身上,笑道,“阿涣,一会儿你穿着这件新衣裳去见你爹爹,好不好啊?”

 

“母亲不和我一起去看父亲吗?他们说,今晚是团圆夜。”

 

母亲替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父亲他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去打搅他了。”

 

可他没有信。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那样思念父亲却从不来这里看他,她宁愿一个人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宁愿一个人守着一把断剑,宁愿一个人收拾满院子的花草,都不来看看他。可她做的每件事,都与他有关。

 

父亲,母亲她很想你,你去看看她吧。

 

青蘅君替他擦去眼泪,沉默半晌,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小的孩子看着他,突然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他最后退到了门外,然后转身跑开了。他跑得太急,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整个人都摔在地上,他赶紧爬起来,可新衣服还是被弄脏了,手肘那里破了一个洞。

 

他慢慢蹲下身来,眼泪无声砸进泥土。

 

远处灰暗色天际忽然炸开一朵烟花,光辉四射,璀璨如无数流星划过天空,映亮这冷清冬日的夜。可它也只亮了一刻,便急速黯淡陨灭了。

 

这是,六岁的除夕夜。

 

 

2、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鬓边白发又添了几缕。面上连一点笑意都没有了,像凝固的湖面,没有波澜,冰冷死寂。

 

他穿着一身丧服,叩开了紧闭的房门,然后跪在了这个人面前。他开口,声音已有些嘶哑,“母亲去世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语调,可声音里的颤抖悲痛却仍旧明显。

 

青蘅君听完这句话,似乎不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茫然地看着身穿一身素白的蓝曦臣,又看了看墙头屋脊的皑皑白雪,胸腔忽而一阵灼痛,他捂着心口,那里像是快要碎裂了,有血自嘴角流出,落在雪地上,绽了一朵红梅。

 

“父亲!”蓝曦臣立刻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声音急切慌乱,“父亲……”

 

青蘅君抬袖擦去嘴角血迹,眸中再无丝毫光芒,他看着这个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忽而问道,“曦臣,你恨我吗?”

 

“不恨。”

 

“那你觉得你母亲恨我吗?”

 

蓝曦臣低头,长袖下双手渐渐攥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浸透白衣一角。他不恨父亲,他理解父亲所做的选择,他想要保护母亲,又不能抛弃道义,他想两全。

 

纵使最终两负。

 

他明白这些,但是他不能替他遭受囚禁,受尽寂寞苦楚的母亲回答,恨,还是不恨。

 

最后他也没能给父亲一个回答,而青蘅君原本也没有希求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让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解答。他只是看着他,语重心长叹道,“曦臣,有时候,你真的很像我。”

 

哪里像呢?迟疑不决?悔不当初?还是,情深不寿。

 

 

3、

 

这木房子从外面看是十分破旧的,左后方似是被烧毁过,墙壁破旧污损,片片漆黑,门两侧对联也早已褪色,园里不知种的是什么花草,也是枯枝败叶了,破败又荒芜。

 

金光瑶不知蓝曦臣为何带他来这里,但还是陪他坐在了木门阶前。

 

“冷吗?”蓝曦臣转头问他。

 

金光瑶摇了摇头,对着他浅浅一笑,“不冷。”

 

蓝曦臣将他双手握在掌心,确认是暖的,便也对着他笑了下,“从前我母亲就住在这里的,我一个月能来这里见她一面,每次来,她都会给我一些好吃的,有时候会教一些我没听过的曲子,有一首叫做《溪山谣》的,我特别喜欢……”

 

“有一年除夕我去看她,她给我做了一件新衣裳,我穿着去见父亲。我其实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心中尤为忐忑,我小心地走进屋去,看到他坐在檀木案前,案上摆着一盏烛灯……“

 

金光瑶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听他讲彼年父母的事,心头忽涌起一阵酸苦。他出身卑贱,却未曾想到像蓝曦臣这样的世家公子也是早离椿萱,年少无依。他能判断出蓝曦臣对他说的事皆是蓝氏秘闻,他这样相信他亲近他。

 

而他越是无所保留,越是让他觉得承受不起。

 

蓝曦臣轻轻摩挲了下腰间裂冰,问道,“阿瑶想听那首《溪山谣》吗?”

 

金光瑶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是一首很轻缓很温柔的曲子,恬淡悠远,和此夜明月相称。白兰凝露,芍药渐开;晚风飒飒,竹林湛翠;朝晖漫洒,红霞燃血。

 

金光瑶倚在蓝曦臣肩头,在这样的宁静惬意里慢慢闭上眼睛,只听到洞箫清音缭绕不绝。

 

他的确是有些倦了,兰陵的事情总是很多,永远找不到停下歇息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习惯了那样奔波忙碌的生活,却总在见到蓝曦臣的时候,忍不住去渴求安稳渴求护佑。

 

可毕竟是不能的。溪山谣,他和他的二哥之间,隔了岂止是万重山?

 

箫音渐渐消失了,金光瑶忽而有些不安,半梦半醒间不觉往后一仰,竟将门撞了开,他在这失重感里霍然清醒,落下高台的记忆裹挟凉风袭来,尚未落地,碎裂般的痛意便已传遍全身。

 

可这次却有一双手护住了自己,温暖熟悉。

 

金光瑶被他环住揽起,忙歉然道,“让二哥见笑了。”

 

他正要同他解释,未料蓝曦臣却已抄起他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抬足便要踏过门槛往屋中走,金光瑶慌乱中只能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二哥!”

 

蓝曦臣对着他抚慰一笑,道,“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净的,阿瑶既已倦了,暂在这里歇下吧。”

 

金光瑶慢慢松开了握着他衣襟的手,道,“于理不合,这毕竟是……”

 

蓝曦臣将他轻轻放在榻上,在他床头坐下,道,“阿瑶先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阿瑶。”

 

金光瑶道,“云深不知处亥时即休,更何况二哥不困吗?”

 

“今夜守岁,可以晚睡的。”

 

金光瑶猜想他可能是想在母亲故居多待一会,于是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二哥若困了,也早些睡吧。”

 

蓝曦臣笑着点了点头,替他掖好被角。

 

金光瑶应该是困极了,躺下不久便已睡得沉稳,双眸紧闭,唇角弯弯。蓝曦臣坐在他床头,忽然想起了曾住在这里的母亲,想起将母亲囚在这里的父亲。他仍然不知道父亲的选择对不对,但是在某一个瞬间,他的确是想像父亲留下母亲一样留下这个人的。

 

无数绮念,无限思恋,总有藏不住的时候,而幸亏他看不到自己失态纷乱的心。看不到他,何其荒诞,何其不堪。

 

他俯身,在他眉心朱砂落下一吻,此生唯一一吻。一往情深深几许,心上难绘,笔下难题,皆赋予深秋夜雨。

 

窗外银河广阔,明月缀枝,星光熠熠。

 

这是,二十岁的除夕夜。

 

 

4、

 

兰陵河面破冰的时候,金光瑶突然害了一场病,这病来得迅猛,他一连几日昏昏欲睡,少饮少食,本来便不胖的人,被这病一折腾,近乎瘦骨嶙峋。

 

蓝曦臣到金鳞台的时候,门生通报说仙督在绽园歇下了,便引了他去。蓝曦臣说不必麻烦了,他自己过去便可。

 

泽芜君与敛芳尊交情深厚,连寝殿都可随意进出,何况只是个别馆,门生自然领命离去。

 

冬季天短,金光瑶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两边铜座上置着上下交错九盏红烛,将房间整个照亮,金兽炉里燃着的安眠香,散着阵阵香气。

 

绘着锦绣山川的屏风外站着个人影,影影绰绰间看出种临风而起的仙姿,人影慢慢走出,来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他,金光瑶便也对着他一笑,“我又梦到二哥了吗?”

 

蓝曦臣伸手探在他额头,笑道,“阿瑶梦到我了?”

 

掌心温热的触感传来,将他从梦境带回现实,他立刻捉住了他的手,惊诧道,“是二哥?”

 

“是我。”简简单单的两字,平平常常的语调,却似承了地老天荒的一诺,让人听来有些欣喜,有些难过。

 

心照不宣,自欺欺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总不能说,上邪,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纵然情深刻骨,可这场海誓山盟,是只能藏起来的。

 

许是因为病着,或者见到他来太过激动,蓝曦臣看到他在抓住自己手的时候眼角竟然红了,他将他扶起,又把衾被往上拉了拉,将他整个人都盖严实了,笑着问道,“阿瑶梦到我什么了?”

 

金光瑶看着他,犹豫片刻道,“我梦到,二哥一个人站在龙胆小筑前,虽然背对着我,但我觉得你很孤单的样子,你好像在等什么人……”

 

蓝曦臣将他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道,“是小时候的我吗?”

 

金光瑶微垂了头,声音逐渐低下去,“是白发苍苍的二哥……”

 

蓝曦臣伸手在他额前轻轻弹了一下,笑道, “那我一定是在等着阿瑶了,阿瑶怎么不来?”

 

金光瑶便抬起头来,笑着牵起他的手,“二哥放心,我一定不会爽约。”

 

 

5、

 

已过子时,云深不知处内万籁俱寂,偶有守夜巡逻的门生走过,亦是悄然。金光瑶握着通行玉令,一路畅行无阻。

 

绕过一段回廊,再经过一座木桥,穿过绿竹环绕的青石径,便是寒室。

 

他沿着熟悉的路走过,不料竟遇见负剑持琴行走匆匆的蓝忘机。

 

蓝忘机见到他并不惊异,对着他拱手一礼,金光瑶微笑致意,便此错身而过。

 

敛芳尊与含光君交情不深,是以无话可说,可是就凭敛芳尊八面玲珑的的性子,不该同人连半句寒暄都没有。而金光瑶之所以如此,是因他看出蓝忘机此时有急事,且十万火急,迫在眉睫。

 

他看着蓝忘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不慌不忙去寒室。

 

屋里仍然亮着,金光瑶推门而入,笑着唤道,“二哥”。

 

蓝曦臣实在没想到他会来,立刻起身相迎,将屋中的炉火添的更旺些,顺手又将一个汤婆子塞在他手里。

 

金光瑶饮了杯热茶,转了转眼珠,道,“二哥,我御剑夜行,耗了不少体力……”

 

蓝曦臣会意,将一盘样式不一的酥糕端来给他,金光瑶笑道,“知我者,泽芜君也。”

 

蓝曦臣笑着摇摇头,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今夜怎么忽然来了这里?都不曾同我说一声,早知道,便让厨房多做一些你喜欢的吃食了。”

 

金光瑶道,“只是想起已经很久没同二哥一起过除夕了,就过来了,而且二哥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我喜欢的东西,也不用多准备”,他将一块香兰膏放进嘴里,赞道,“好吃!”

 

蓝曦臣笑着替他擦去唇角一点碎末,道,“阿瑶来的时候,有没有碰见忘机?”

 

金光瑶想起蓝忘机如冰带雪的神色,问道,“和魏公子有关?”

 

“有人在雁回山遇见了被操控的凶尸,忘机说他想去看看。”

 

金光瑶望着蓝曦臣,脸上难得敛了笑容,“我理解忘机的心情,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是抱着幻想,以为会有奇迹,但是奇迹总是很难遇到的。我相信忘机明白这些,之所以放不下,都是因为那个人太重要了,比如二哥于我,便是不能失去的……”说到这时,他忽然一顿,继而扶额道,“这个譬喻有些不妥了,二哥莫要笑我。”

 

蓝曦臣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起伏,只是握着杯盏的手有些不稳。几滴茶水溅在衣袍上,晕开几点水迹。

 

他对这个结义三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自己。

 

他以金兰之情做障眼,极尽所能对他好,靠近他守护他,并不是为了做一个好哥哥,他是想……

 

他不能想。

 

更声三响,金光瑶起身告辞,“兰陵那边还有许多事,怕是不能久留,我得回去了。”

 

蓝曦臣将一件鹤氅给他穿好,送他出门,约定过几日去金鳞台找他。那时候他想,只要阿瑶舒心,只要自己还能够见到他,就足够了。

 

晨日熹微,瑶光渐隐。他欢喜的人,携皓月繁星而来,带清辉闲云而归。

 

这是,二十八岁的除夕夜。

 

 

6、

 

门外忽响起一阵嘈杂,是蓝思追和蓝景仪在挂灯笼,一回头见蓝曦臣正站在后面瞧着他们,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蓝曦臣对他们一笑,道,“这两盏灯笼,便交给我吧。”

 

龙胆小筑已经不是当年荒芜破败的样子,白墙红瓦,门上兽首铜环锃亮,此时虽无琼花繁盛,屋后却有腊梅生香,同母亲在世时一模一样。

 

蓝曦臣将其中一盏灯笼递给蓝忘机,两人便一起将灯笼挂在屋檐两侧。

 

“我记得母亲刚过世时,你年纪还小,以为是旁人骗你的,便在屋门前一直等……”

 

蓝忘机微垂双眸,眸色如古井无波。

 

“最后等到门开了吗?”

 

蓝忘机没有回答,蓝曦臣忽而一笑,略显苍白的脸上添了些神采,“我倒是见过一次门开……”

 

蓝忘机不像蓝曦臣,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但多少也猜知此事大概与敛芳尊有关,只缄口不言。

 

夜风忽起,将两人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蓝忘机抬头看向房顶明月,道,“兄长闭关,已有三年。”

 

“忘机,我其实,并不能做到像你们期望的那样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却和蓝忘机的拒人千里差别甚大。

 

他好像是,隔着笼对外面的人说,“对不起,我出不去。”

 

“我最近常常会想起从前的事情,将平生之事回忆一遍,更觉他从来未曾亏欠我。从头至尾,深恩负尽背义弃德的,只是我。”

 

“兄长!”蓝忘机知他心中懊悔歉疚,但却不能让他这般苛评自己。

 

蓝曦臣只是对他笑了下,接着道,“忘机还记得藏书阁前那株玉兰吗?那是当年重建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他令人在蜀地深山求得的。这么多年,他对我的事,对蓝家的事总是格外上心,与此一比,我却近乎冷漠了。”

 

蓝忘机未答一言。

 

两人在门前站立良久,最后蓝曦臣道,“夜深了,回去吧,魏公子怕还在等着。”

 

他说完转身欲行,蓝忘机忽然道,“兄长不进屋看看吗?”

 

他的目光便落在门前石阶上,恍惚看到当年素衣吹箫的自己,还有倚在他肩头睡容安详的阿瑶,身后木门忽而开了一条缝,透进一罅月光。他听到他的呓语,“我和二哥之间,隔了岂止是万重山?”

 

他大概是有些话要说的,可是一晃神,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对蓝忘机摇了摇头,回道,“不必了。”

 

沈园凋敝,枇杷树死,他等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而今才道当时错,情知无计,一别如斯,不敢问归期。

 

这是,三十五岁的除夕夜。

 

 

7、

 

他端端正正站在母亲面前,奏完了一曲《溪山谣》。母亲坐在案几前,微微笑着望他,傍晚时分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屋门照进,在地面铺了一段昏黄的光。

 

“阿涣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呀,有没有心上人啊?”

 

他立刻羞红了脸,迅速摇了摇头,像是犯了什么错事般急忙解释道,“我没有。”

 

母亲见他这个样子,笑着将素纹团扇轻敲在他头顶,“你这孩子,羞什么,等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我看看啊。”

 

他便认真地将母亲这话记在心里,带着他喜欢的人来到这,把有关这里的所有的温暖美好的回忆都告诉他,告诉他那年除夕母亲的新衣,父亲的关切,还有绚烂的烟花。

 

他记着所有事,却唯独忘了告诉他年少时那个与母亲的约定,忘了告诉他初遇时的怦然心动。

 

后来他醉倒在晓风残月里,醒转时,清明杏花雨,泪落满衣襟。

 

今日他又在雪满姑苏的时节站在了小筑前,仍旧是当时月色当时梅香,可他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取笑自己的母亲,也再也带不回他的心上人。

 

他在辞旧迎新的夜里老去。

 

 

 

 

End.

 

 

15 Feb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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