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续(5)

 

 

他终于明白,他爱金光瑶,而爱无法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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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抹额他戴了很久,好像自他有记忆伊始就已经存在。长长的一条,顺垂而下,和如瀑墨发掩映相缠,一同蓝氏连篇累牍的经文格规,将他紧紧捆牢。

 

束缚,似是与生俱来。

 

他在严谨肃正的门风熏陶下长大,晨钟暮鼓里渐渐被雕琢成完美无瑕的璧玉,一言一行都是世家子弟的模板榜样,赞誉铺天盖地袭来,而他束着一条抹额,维持面上如沐春风的浅笑不变。

 

都是假的,他实在太清楚了。溢美之词,一分恭维谄媚,一分随波逐流,剩下八分都是有求于我。

 

他看得透世事,而不浮于世事,君子之道也。

 

他踏过经史子集,亦步亦趋跟着圣贤前辈,重复出一条令无数人艳羡而孤寂不可言的路。

 

长路漫漫,也不过倥偬百年,他当背着姑苏泽芜君的身份,一步步往前走——规束、道法、歼邪、成名、结姻、传宗、陨灭……

 

他原也以为他的一生应当如此过,看过繁花盛景,尝过人间百味,而后归于黄泉,得以圆满大道。

 

但这条路上偏偏闯进来一个金光瑶,猝不及防间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不慎扯落的抹额,轻而易举打乱他所有的原计划,而改变积羽沉舟,悔过为时已晚。

 

蓝曦臣知道,金光瑶当年许是无意,而自己虚怀若谷,原应该以一句“不知者无罪”揭过这一页,而他竟然做不到。

 

原是“规束自我”的抹额成了他最隐秘的心事,一端连着他纷乱的心,一端系在那眉间点血的人腕间。他用“为遇一人而入红尘”的家训做借口,认定金光瑶是他“命定之人”,誓言不可违,秉天地忠贞,表日月旧恩。

 

他固执地不肯放下,任心底情愫蔓延滋长势不可当,熊熊烈火快将他燃为灰烬,痛彻骨髓,甘之如饴。

 

可世事却连一份奢望都不肯留给他。

 

春蚕到死,蜡炬成灰,是他和别人的相思帕,龙凤烛。

 

他在某一日明白金光瑶是他的可遇不可求,求亦求不得,他用长剑斩断素白抹额,斩却前缘却心有千千结,他试图劝解自己,却徒劳无果,无法,无法。

 

他终于明白,他爱金光瑶,而爱无法妥协。

 

于是他在经年累月自欺欺人的甜美假象下麻痹自己。兄友弟恭,约莫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这份付出不计得失不论结果,但并不意味着不求回报。

 

他希望金光瑶回应,以如他一般炽烈而真诚的爱慕。

 

而他如愿以偿。

 

他在这个人临死前,看清了他的心——是如他一般,炽烈而真诚的,爱慕。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消失在面前,最后的声嘶力竭戛然而止,化成喟叹与不甘,消散。

 

周围开始涌入嘈杂的人群,纷乱的语声,落幕终场戏。

 

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金光瑶将那条抹额从水中捞出来,挂在院子里道具组做好的晾衣绳上,回头对蓝曦臣笑道,“泽芜君可千万别生气,我给您洗干净晾好还不行吗?”

 

蓝曦臣递给他一条雪白的巾帕擦手,微一躬身,道,“不敢劳敛芳尊大驾。”

 

金光瑶接过帕子,听到蓝曦臣这句乐得直不起腰。

 

那边蓝景仪见收工了,立马跑过来催促着要吃夜宵,推着蓝曦臣去化妆间换衣服。苏涉也走过来接金光瑶,跟他说锦江街上有家餐厅,里面的中式糕点不错,一会过去尝尝。

 

蓝曦臣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正好景仪饿了。”

 

蓝景仪道,“糕点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不如去涮……”

 

蓝曦臣轻咳一声,转头对蓝景仪笑道,“叔父前两天跟我问起你,说景仪是个好孩子,在外面一定很听话,绝对不可能半夜打游戏,更不可能落下课业,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蓝景仪立时睁大眼睛,斩钉截铁语声铮铮道,“我最喜欢吃糕点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喜欢吃糕点的,想让我不吃是绝对不行的!”

 

蓝曦臣笑着点点头,同金光瑶一起去更衣室了。

 

金光瑶回头看了一眼哀怨的蓝景仪,笑着进了更衣室的门。

 

他将戏服外袍脱下,穿上自己的衣服,对隔间蓝曦臣道,“拿捏小朋友的三寸,还要挟人,这做法可一点都不‘蓝曦臣’。”

 

隔间的人已经换好衣裳走出,眉眼间尽是盈盈笑意,好像心里藏着无数件开心事。

 

蓝曦臣将臂弯里的戏服挂好,低头思索片刻,好像确实在反思自己的过错,可半晌之后却苦恼道,“这也没办法啊,泽芜君一见到敛芳尊就崩人设,可不是我的错。”

 

金光瑶歪头看他,佯怒问道,“那这是我的错了?”

 

蓝曦臣揶揄道,“肯定不是阿瑶的错,即便真是阿瑶的错,那这错里也定然有我一份。”

 

金光瑶定定看着他,笑容里意味不明。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蓝景仪饿得前胸贴后背,听他们两个说个没完,越发不耐烦,道,“大少和金老师就别‘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了’,咱们赶紧去吃点东西吧。”

 

蓝曦臣道,“景仪,不许无礼。”话说得严厉,却不是责备的语气,蓝景仪吐了吐舌头,便闪身进了车里,苏涉,金光瑶,蓝曦臣先后上车,四人一同前去锦江街。

 

锦江街并不是繁华地段,最热闹的时候人也不多,现在又是深夜,街上行人寥寥,蓝曦臣和金光瑶从车上下来,将黑色鸭舌帽往下拉了拉就直接进了餐厅,倒也没人认出来。

 

蓝景仪看着两人“安全”进门,闪身就要溜去旁边的金拱门,苏涉眼疾手快拽住他胳膊,“你不跟着蓝老师,要去哪?”

 

蓝景仪低声道,“去吃饭啊,我可不想吃什么糖糕,我去旁边点个披萨,嗯,我劝你也溜吧,不然在这里发光发电多碍人眼。”

 

苏涉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处看了眼相对而坐的蓝曦臣和金光瑶,又看了眼两人旁边空下的座位,觉得景仪老师的话甚是有理,这里的确没有第三个人容身之地。

 

蓝景仪在门口对蓝曦臣一招手,指了指旁边,蓝曦臣会意,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蓝家家风规正,蓝曦臣是长房长子,按说该是肃正刻板的人,可也许是职业或者性格的缘故,蓝曦臣对家中小辈并不严苛,一些生活小事并不十分拘束他们,也因此很受敬爱。

 

金光瑶道,“景仪是苏州人,但却好像很不喜甜食。”

 

蓝曦臣道,“他跟忘机去湖北呆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跟魏先生吃了多少辣椒,反正现在无辣不欢,随他去吧,对了,苏先生呢?”

 

金光瑶回道,“跟你们家景仪一块去旁边吃西餐了,没事,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蓝曦臣笑了笑,给他瓷碟里撒了层薄薄糖霜,又将一块云片糕夹给他,最后给自己茶杯添了些水。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成了习惯。

 

金光瑶低头道了声谢,道,“曦臣哥怎么知道我吃云片糕喜欢撒糖霜?”

 

蓝曦臣想了下,道,“听你粉丝们说的,信不信?”

 

金光瑶眨眨眼睛,面上一派天真,可眸子里的光亮闪闪的像只狡猾的白狐狸,“当然信了,曦臣哥家里可不允许说谎。”

 

蓝曦臣扶额,叹道,“早知道我就说实话了。”

 

金光瑶忍俊不禁,伏案笑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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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画风:

 

蓝景仪:加辣椒加辣椒!

苏涉:好辣好辣!这家伙怕不是个假的苏州人!(眼泪汪汪ing)

 

 

 

26 Apr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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